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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京虽然非常瞧不起梁师成,但他清楚,梁师成惹不起。当年,章惇就从来不拿正眼看太监,当着皇上的面也照样训斥梁师成。导致后来梁师成、童贯和杨戬看出徽宗对章惇反感后,无不在徽宗面前添油加醋地说章惇的坏话,加速了章惇的倒台。所以,蔡京尽管瞧不起梁师成,却从来不在表面上表现。况且,梁师成对他也还不错,帮过他一些忙,所以,他特别注重跟梁师成套近乎。蔡京先喊秘书倒茶,又指了指专供下属汇报工作坐的凳子,说:“请坐吧,大尚书可是稀客呢。不知来此有何贵干?”
梁师成依然笑着说:“下官想先请教一下,宰相对皇上提出的中秋大团圆,是怎么看的呀?”
“啊,很好啊,当然很好了。非常好,特别好!”蔡京深知,当着梁师成的面,若说皇上半个不字,那都是自找难受。
梁师成的脸上现出了为难且又不好意思的表情,哏哏巴巴地说:“是、是啊,宰相说的是。是、是很好,可、可就是......”
蔡京显出有点好奇、又有点警觉的样子,看着梁师成问:“可是什么呢?有什么不妥吗?皇上安排的事,自然都是非常正确的。并且这事儿啊,也很有必要,无论对于提升朝廷和皇上的威望,还是密切皇上与官员、与百姓关系,都是非常好的事。可以说只有好,没有孬;只有有利,没有丝毫不利。”
梁师成想,“你老蔡京这把嘴,你肚子里的蛔蛔虫怎么转悠,我不知道?哼!梁师成就直接说:“宰相啊,明人不说暗话,下官来见宰相,不是聊闲篇儿说闲事的,下官就是想问一下宰相,皇上要搞这么一个中秋大团圆晚会,那你可知道需要花多少钱吗?”
梁师成这么问,却真是出乎蔡京的意料。蔡京确实没有想到梁师成问这个问题。因为在蔡京来说,搞这么一个晚会究竟要花多少钱?都不是问题,最起码不是大问题。杨震任户部尚书的时候,每当遇到需要花大钱的重大事项,都是第一时间来找蔡京请示。若遇到一时资金困难,都是请蔡京解决,杨震只是执行,从不需要大费脑筋。那时候,蔡京对户部、国库的收支情况,对国家的财政状况,都是清楚的。但自从梁师成接任,就跟杨震完全是两种做法,蔡京心中有数,也懒得管那么多。梁师成为钱的事专门来请示蔡京,还是头一回。
梁师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?他有点不解。就装傻充愣的回问了一句,“多少钱?需要花很多钱?有问题吗?”
梁师成就说,“我的个宰相哎,下官粗略的算了一下,各项开支拢总算下来,不会少于三万贯。”
蔡京一听就笑了笑,说:“梁尚书啊,三万块钱也叫钱吗?本相记得,曾有几年,国库里的存款一直保持在五千万贯以上的呀。在大宋这么大的架子身上,不就是九牛一毛吗?别说皇上花钱,就算本相搞个像样的项目,不也得三万五万的?有什么大惊小怪的?对不对?”
梁师成说:“宰相啊,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?下官以为,您在跟下官开玩笑吧?再不就是小毛驴拉磨,蒙着眼走路啊,不会吧?您是宰相,户部每月都给您上报收支报告,现在朝廷哪还有钱?不但没有钱,咱们找钱都没处找,欠了一大堆了。”
虽然,蔡京对户部每月上报的报告并不仔细看,因为他知道,自己看与不看,没有多大意义。因为户部花钱,是他无法控制的,完全取决于皇上。而皇上花钱,从来就不分皇家的还是朝廷的,因为徽宗历来强调:江山是皇上的,大宋是皇上的,一切都是皇上的。所以不管皇上家里、还是朝廷花钱,都是从户部支出。章惇、韩忠彦和曾布任宰相时,皇家和朝廷还是分开的。但自从蔡京任宰相后,蔡京和杨光华都给徽宗灌输家国一体理念,渐渐就成了现在的局面。所以对这个情况还是有点数的。他知道这几年皇上花钱的确是不少,但是他倒没意想到会这么严重,不但拿不出一分钱,而且还到处欠债,并且面对皇上安排的中秋晚会,还犯愁无处找钱!梁师成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向他透露过什么,更没有抱怨过,也没有叫过苦,所以他以为不管怎么说户部的日子,或者说国家财政还是好过的。经梁师成这么一说,他才真正感觉到是个问题。就接着又反问:“那你是说,这个中秋晚会就是花两三万贯钱也拿不出来,还得要现找钱?”
梁师成回道:“是啊,关键是眼下没处去找这些钱。不然下官怎么到这里来向宰相叫苦?说来呢,您也知道,不到一定的程度,不到非常为难的时候,下官是不会麻烦宰相您的。下官不愿意给您添累赘加担子,只要下官能做到能解决的事,哪怕下官多么受累,多么遭罪,多么挨难看,也绝不会给宰相添麻烦,也无论如何去办到办好。刚才皇上说过之后,下官是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,这才来向您请示。还请宰相帮下官一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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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京当然清楚,办好这事,可不是帮梁师成解决困难,而是为自己解决困难。倘若梁师成真的搞不到钱,皇上第一个怪罪的就是他蔡京,其次才是梁师成。因此,蔡京略加思索,便胸有成竹的说道:“梁尚书啊,这事好办,非常好办。你作为本相的直接下属,有困难有问题来找本相,这是应该的,也是必须的。本相这么说吧,别说三万就算四万五万,十万八万,都能拿得出来。不过,我还是要再问你一下,有没有问过各地州府?”
蔡京这话把梁师成可说愣了。梁师成想,各地方官府现在纷纷叫穷叫苦都拿不出钱,并且都说欠着债,而户部所欠各地方官府的钱,也已经不是小数。于是就回答说:“除了几个本就穷得丁当响的州府,户部欠其他地方州府的钱,最少的也得需要三年才能还清。他们现在不但都无钱可缴,而且都在向朝廷要求减免秋后税赋,有的直接向朝廷要钱呢。”
蔡京听了这话,不但没有共情的表示,反而微微一笑,说,“那你问过盐铁司和都茶务吗?”
梁师成道:“月初采购艮岳内部装饰装修用品和家具,还有雕刻所用玉石的时候,问过他们,都说该上缴的税都上缴过了,并且每次都在朝廷规定的数额之上还多缴了一些,已经没有余钱了。”
蔡京摆了摆手,不以为然地说:“既然这样,那就不向地方州府要了。这样,一会儿我给盐铁司和都茶务打个招呼,你下午或者明天直接去找他们要,每家要二万,你肯定能剩下一些,也帮你解决点困难。”
都茶务原来是盐铁司的下属单位,而盐铁司在元丰改制前,是归“三司”所管辖、跟户部并列的部门。元丰改制后,三司都归了户部。可后来蔡京搞经济改革,又将盐铁司独立出去,直接对朝廷负责;同时,为突出茶叶的销售和管理,提高盐和茶的赋税征收,又把茶务从盐铁司独立出去,成立了都茶务。这两个机构就都成了朝廷最重要的税收单位和经济支柱。
梁师成此前曾经派人专门去跟这两个部门商量,让他们多出点钱,但都碰了软钉子。所以,梁师成就想,你蔡京这话说得如此轻松,该不会是吹大牛吧?但又觉得蔡京不可能瞎侃胡吹,因此就又满面笑容地说道:“下官衷心感谢宰相!下官一定更加努力工作,为宰相争光,为皇上争光,为朝廷争光。”
虽然嘴上对蔡京千恩万谢,但心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,总担心倘若蔡京的话不管用,或者蔡京真的是吹大牛,势必就会耽误中秋晚会用钱。若真走到那一步,可就有自己的好戏看了。
当天下午,为了表示重视,也为了稳妥,他亲自带人到这两个部门去要钱。令他没想到的是,这两个部门不但都是一把手亲自出面接待,并且都非常痛快地答应无偿为朝廷出钱,他们的说辞是:“皇上的事,就是俺们自己的事。皇上要办大事,俺们理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。”
梁师成开口要的是每家二万,可人家竟然都是给了二万五千贯。梁师成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。同时,他也更加佩服蔡京的手段,钦佩蔡京的能量了。由此,他也就自然地想到,为何蔡京能两次被贬,都能轻松化解,很快就再次回到朝廷,官职不但不降,待遇也不减,反而越贬官越大,待遇和声望越高、地位也越牢固了。只是,他很想知道,蔡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,什么办法,把这事解决得这么顺利这么高效,并且如此令人喜出望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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