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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沐风栉雨之柒 缘来小城（第1页）

被说话声吵醒，程家庚睁开了眼睛，现自己正躺在床上。未及多想，全身的疼痛就已袭来，一只腿木，想抬却抬不起来。模模糊糊地看到，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张床，床边坐着的跟床上躺着的俩人正说话，唧唧哝哝听不清楚。许久，他恍恍惚惚地想起：一早离开金城，乘客车去一个县城要跟意向代理商见面。下午路边下车的时候，身后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上了。

护士来换吊针，程家庚问在哪儿。护士说在县医院，一个老农说开三轮车把你撞了，幸好只是腿部骨折，其余都是皮外伤。不过老农已经走了，医疗费用得你自己担了。程家庚心里踏实下来，身子没大碍就好。心里想事，下车时怪自己不长眼，老农不走，也不好意思赖着人家。头痛得厉害，伸手摸到了纱带。双耳嗡嗡地响，仿佛隔壁有机器轰鸣。眼一闭，又昏昏沉沉地睡去。睡梦中，看到三老黄被人牵着，一瘸一拐地在路上行走。

再次醒来，翌日早天蒙蒙亮了。疼痛减轻了些许，打着石膏的腿也能动了，试着坐起来，居然没有问题。下地，要站起，却未能如愿。内急得很，腿哆嗦着。邻床看护病人的年轻女子瞧出他的企图，起身把拐杖递在面前。程家庚接过来，收紧小腹撑起身子，顾不上说话，拐杖当腿，奔出病房。

回来的时候，年轻女子把一碗金黄黄的小米粥摆在了床头桌上，米粒悬浮均匀，米脂油漂在碗面上。女子说吃点饭吧。程家庚道谢，一碗粥两个大包子很快消灭。女子问他哪里人，听到来自东部省份，炒料豆儿般问这问那。直到病床上的父亲让她消停一点，才住了嘴。

大夫查房，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，要住院治疗两个月。活要命了，程家庚心里叫苦。得空，请年轻女子帮忙代交了医院费用。一上午，女子总是左一句右一句地跟他说话，中午依然给他打来饭菜。程家庚不再过多客气，心想着最后一块给她费用。没想到下午女子的父亲出院，女子把拐杖放到他床边，说大哥留你用吧。程家庚掏出钱来，女子摆手而去。

病房里清静了，程家庚掏手机给任有义拨打电话。若实情相告，怕消息长腿员工们起流言，只说自己在西北多待些时日考察市场，公司里请任总费心。至于家里，已经留足了钱，有徐丽莲一切放心。

傍晚，正为吃饭犯愁之际，年轻女子提着一篮子饭菜出现在面前。程家庚越是激动越是结巴。女子咯咯笑。吃完饭，让程家庚讲他创业的故事。女子名唤郜若桂，是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县城中学老师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，对东部地区充满了好奇。晚上瑶叶用公用电话打来哥哥是否到家。程家庚骗妹妹说已经到家，叮嘱她照顾好德国客人，尤其注意交通安全。为避免漏嘴，很快把电话挂掉。郜若桂听进耳朵里，又让程家庚讲他妹妹和德国人的故事，对瑶叶的经历满眼羡慕。

暑假期间，郜若桂不用去工作。每天到医院，打饭倒水陪聊天。十几天后，程家庚可以不用拐杖下地走路了。西北人好米也好，除了阴天腿痛外，养得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。

一天，郜若桂说程大哥，能不能在柳城给我找份工作？

程家庚笑笑，“干嘛离开家去这、这么远？”

郜若桂道：“小县城封闭落后，天天扬风飞沙的，在这儿一辈子不亏吗？”

程家庚摇摇头，“柳都是东部，但只是个地级市，没想象的好。”

郜若桂道：“地级市也比我们县城大，大哥，我可说的心里话。”

程家庚说：“那你将来也要嫁到柳城了。”

郜若桂道：“对啊，看在我照顾你的份上，不仅要找工作还要给我找人家。找不到工作，我就去你公司上班。找不到人家，我就嫁给你。”

程家庚心想可没有天大的福气，找一个年轻大学生做媳妇。单是那个沈香秀，让自己对女人终是怕了。可是凭感觉，这个女孩子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。好几次，她坐在床边马扎子上，头伏床上午休时，都是拉过他的胳膊枕着他的一只大手。兴许西北人纯朴吧，他实在不敢多想。看窗外天高云淡，呼吸煞是舒畅。

一天一个短信，财务汇报回款情况，现在卖了一千一百多万。还剩下五个月，两千万目标难度甚大。焦急着回家，一次次地请求大夫出院。

甘肃的小县城医院住了二十一天，程家庚回到柳城。

走进过道口的一刻，想到要是往常回家，三老黄一准会摇着尾巴跑到跟前，围着他转圈圈。可是三老黄被偷了，不知道它现在是生是死在哪里。谁知推开角门，眼前却是熟悉的一幕。“三老黄，你回来了！”程家庚蹲下身来，摩挲着大黄狗稀疏的黄毛。徐丽莲从屋里迎出来，笑道：“昨晚半夜里，它在过道里叫唤把我吵醒，打开门，一瘸一拐地走进门洞一下子就趴下了，也不知道跑了多远。”程家庚回头，三老黄一双堆满眼屎的老眼正在瞅他。

程家庚给郜若桂寄去一整箱真空烧鸡。临行给钱，小女子不接，寄点特产算是一点谢意。看着他走路点脚的样子，徐丽莲跟师娘这才知道，一家之主出了车祸。自此，炖鸡煲汤地好生伺候。沈老太猜透徐丽莲的心思，让妹妹旧事重提。程家庚仍旧拿不准主意。

八月中旬，瑶叶带领的西北科普队率先返回公司。到家陪着老娘说了三天话，跟巴波一起回了德国。入秋后，科普队6续返程，只有华东队迟迟未归。任总几次催促危无畏。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直到十月中旬，行程过五千公里的华东科普队，带着四十六家招商硕果，才回到柳城。出最晚，历时最长，成果最大。

程家庚跟二十五名科普队员拍了张大合影，挂在办公室。没有这二十五张青春的面孔，就不会有今日的销售局面。给每个人包了红包，又在柳都商场给每位女队员买了一套姗拉娜化妆品。在外风吹日晒，回得家来要让巾帼们白白美美。同时出台规定，只有参加过“科普行”的队员，才能够晋级或升职到重要岗位。抽空，程家庚到会议室向方正铜像鞠躬。科普行功臣，少不了这个阴阳两隔的孩子。当然，最大的功劳莫过于瑶叶与任总，瑶叶之好创意，任大哥之总指挥。

十一岁的三老黄老去了，没能像二老黄一样，活到铁佛村狗的平均寿命。程家庚亲自把三老黄埋掉。他不打算养狗了，狗走了太伤感，近年偷狗、卖狗、杀狗跟吃狗肉的多了起来。

郜若桂多次给程家庚来电子邮件，表述自己的想法。偶尔也会打个电话，聊上几句。本以为小女子一时心血来潮，不成想志向坚定。二十一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无以回报，程家庚要尽最大努力，帮助西北县城的小女子，到她热烈向往的经济达的东部来工作跟生活。